小娜

逐月 第三十五章


前朝皇子允x敌国质子言


生子预警






盛夏的尾端,蝉鸣盛放,嗡鸣一片,震耳欲聋,似乎想在最后的时光里,把生命融进声音,永远留在这个夏天。


言冰云缓缓从床榻上起身,走到窗旁把窗户阖上,蝉鸣扰得他向来如止水般死寂的心有些躁动。谢允随霍将军去治水,满打满算也有二月,这之中他们一次也没见过,不知谢允是真没回府还是刻意避着他。


那日心急,言冰云承认他口不择言,可他是真没料到,谢允连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,走得那样决绝,好像此生与他再不相干的模样。言冰云原以为谢允厌了他,要与他断了关系,可小霜自谢允离开后,跟前跟后变着法子哄他吃饭的样子太熟悉,这只有可能是谢允教的。


因着如此,言冰云这段时日难得配合地把餐食都吃了个干净。


磨人的病症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全,他却觉得不如病着,伤痛的消弥让心底原本压抑着的情绪得到解放,如移开了巨石的涌泉般,争抢着喷薄而出。


“殿下,该用膳了。”一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,瞧见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言冰云,犹豫几瞬后开口唤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,连有人入房都没有察觉到的人。


言冰云眼睫很轻地颤了下,回头向丫鬟点了点头。


那丫鬟动作很利落,没一会布好了菜,自天气转晴,霍将军差人将谢允从临城带回那些耐旱的谷物、玉米种子播下后,陵南的饥荒问题得到些微缓解,他们预备引流,在河口附近寻个地,修筑储水之处,以防旱期无水可用。


都是大工程,谢允忙得分身乏术。


“霍将军他们近日可有消息?”见丫鬟布好菜预备退下,言冰云喊住了她。


那丫鬟一怔,似乎对言冰云主动搭话感到诧异,愣了片刻才觉出自己失礼,慌忙回道:“秉殿下,将军和端王殿下昨日回府稍做修整,现在想来应当还在府中。”


人在府中,却一眼也没来瞧他。


言冰云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,他向来容易多想,惯会使手段的人眼下却不想动用那些心机,他想用最直接、最粗暴的方式向谢允表达自己的不满。


齐棱和小霜不知道去了何处,言冰云不悦地撇了桌上的餐食一眼,扔下慌张无措的丫鬟,径自离开房内。他与谢允的房间隔得不远,从走廊拐个弯再走上一段路就能到,身段轻盈的人故意放重了脚步,每一下都踏得木地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


近墨者黑,来到谢允房门口,言冰云门也不敲推了进去,准备和谢允痛痛快快吵上一架,词都预想好了,却发现那个惹他心烦的人躺在床上睡得正沉。


千万句犀利狠毒的话语就这么堵在半途,言冰云不自觉放轻了步子,缓缓走到谢允床榻边,两个月不见,谢允晒黑了些,本是苍白的脸看上去健康多了,但言冰云清楚这不过是错觉。


透骨青一日不解,谢允的身子就永远不会好起来。


尽管夏末,午时仍旧炎热,谢允身子本寒凉,也不免沁出一层浅浅的薄汗,他身上只搭了件薄被,双手都摊在被子外,言冰云试探性地伸手去碰,算不上握,只是用手指很轻地贴了下谢允掌心。


那双日日替他揉肩的手生出了茧,以谢允的身分大可不必和其他人一道劳作,可言冰云深知谢允的性子,他从来没有皇室贵族的那些架子,苦民所苦。


垂眸收回了手,言冰云盯着那张沉静的睡颜,放轻脚步转身,将开了条细缝的窗户阖上,免得谢允被窗外的蝉声惊扰,而后慢悠悠地退出了房间,轻之又轻地把门带上。


门发出一声很细微的闭合声,听见声响,床上的谢允睁开了眼。


快入冬的时候,陵南下过一阵暴雨,这段时日的清淤有成,没酿成水患。谢允传书回京秉报此事,宫里收到书信后,不知何故急着把人召回来,于是谢允只得和霍将军匆匆交代了后续的规划,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宫。


不过半年,言冰云却觉恍若隔世,来时谢允耍赖,怎样都要和他坐一台马车的模样还历历在目,此刻车里只剩他和齐棱,谢允原先的位置被小霜替了去。


原本言冰云没打算带上这个孩子,但他厚起脸皮的样子跟谢允简直如出一辙,声泪俱下地撒泼打滚,使出浑身解数抱着谢允的袖子不肯放,谢允最终万般无奈,只得同意把他带回端王府。


青出于蓝,谢允这回是遇上对手了,言冰云有些好笑地想。


车马行驶了三日,才到达第一处驿站,这段时间谢允几乎一句话也没和言冰云说过,山间的驿站不大,客房有限,他们人数又多,得几个人睡一间才够分,于是他俩和齐棱、小霜,便被带到全驿站最好的那间客房。


气氛说不出的微妙,这房里只有一张床,四人站在床铺前大眼瞪小眼,谁都没有发话。饶是小霜这样年幼的孩子都察觉出两个哥哥在闹矛盾,他求助地看了齐棱一眼,可齐棱也拿不出主意,只能等谢允或言冰云先开口。


沉默了良久,谢允才认输般轻轻叹了口气,开口对言冰云说了这段日子的第一句话:“你身子弱,后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赶,就在床上睡,好吗?”


言冰云没看谢允,轻轻点了头,他在思索谢允语气中的小心翼翼,好像前段时间那个没脸没皮的谢允已经死了,他们之间彷佛回到了最开始相遇的时候,甚至比那时更生疏了些。


他有些排斥这样的状态。


谢允仍旧妥贴,下楼跟小二要了厚被褥垫在床板上,怕硬板床言冰云睡了难受,这荒山野岭,没有棕叶床垫能讨,于是谢允多要了两床,把被褥仔细迭好,每个角落都顾及到。


他一言不发地做着这些,言冰云看着他的背影,心头发酸。


“阿允。”言冰云轻轻唤了声,谢允肉眼可见地僵了身子。“上回是我说的过了。”


背对着言冰云铺床的谢允像被人点了穴般动也不动,齐棱面上淡漠,心底震惊,自他幼时认识言冰云起,言冰云就十分要强,不曾和谁认错过,他不禁感慨,自家主子这回是真的栽了。


手指细微地抽动了下,谢允才找回力气般继续铺床,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无二。“没事,别放在心上。”


可他依旧没有回头。


晚膳时,谢允照旧给言冰云夹菜,他点了不少野味,大抵是在陵南吃素太久了,想着给人好好补一补。这顿饭吃得很沉默,谢允只是夹菜,并不同往时那样,热切地介绍菜肴,诱哄言冰云多吃几口。


别说言冰云,齐棱也感觉出谢允不同,整桌菜大抵只有小霜吃得津津有味,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饭,从没想过那样穷的他有一日竟能吃到肉。


氛围实在凝重,言冰云轻轻搁了碗筷,轻声道:“我吃饱了。”


刚夹了块红烧肉的谢允抬起头,终于和言冰云对上眼神,他看了眼碗里少了两口的白饭,又瞧了瞧盘里还剩大半的肉和菜,眉头很轻地皱了起来,他张了口,似乎在组织语言,并未发声。


“哥哥你吃太少了,再吃些吧,这些菜都太好吃啦,说不定以后就吃不到了。”


稚气的孩童没发现那些大人间的暗流涌动,他把言冰云桌上的盘子推了推,扬起一双闪着光的大眼,真心实意地感慨:“我真想留下来,可我舍不得哥哥们,只能算了。”


“一桌子好菜就能收买你啊。”谢允笑了,轻拍了下小霜的脑袋,又给他夹了块烧到油亮的肉。“以后到了端王府,好吃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,你先提前适应下。”


“真的吗,太好啦!”小霜笑瞇了眼睛,扑进谢允怀里。“小霜最喜欢允哥哥啦。”


“那不行。”谢允一把把人拉出来,严肃地教育起来。“救你于水火的是云哥哥,这份恩情你得记着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小霜拚了命地点头,但他却不敢向和谢允这般扑进言冰云怀里,只敢转头亮着眼睛和言冰云保证。“小霜最最喜欢的还是哥哥,给我再多好吃的都不能比哥哥重要!”


给这孩子一闹,言冰云摇头苦笑了下,低头拾起筷子又夹起菜来。


他们俩,似乎处在一种极危险的关系,像站在天秤两端,谁先前进或后退一步,都会打破平衡,摔得粉身碎骨。


谁也没敢提,谢允依旧不和他们一起坐马车,和下人们在外头骑马。路途漫漫,赶路的疲劳积累迭加,让言冰云的身子有些吃不消,倒也无暇多想,这一趟来时落雨不断,要了他半条命,回程路途颠簸,同样令人难受。


算着日程,离京还有约莫五日的路途,小霜从最开始的兴奋到如今,整个人恹恹地躺在座椅上,脖子上现了层薄汗,每日问得最多的便是什么时候到,言冰云总能不厌其烦耐着性子告诉他还有几日。


“哥哥,我饿啦。”小霜看着马车上方一陈不变的顶版,百无聊赖地同言冰云撒娇。


“等会到驿馆,让谢允给你叫些好吃的。”言冰云倚在墙上闭目养神,他对小霜总有不自觉的偏爱,在他认定的合理范围内,什么要求都会答应。


“什么人!”


车马外忽然传来喝斥声,言冰云第一时间睁开眼睛,外头嘈杂,还有羽箭射入人体发出的撕裂声,各样痛乎哀嚎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

言冰云看了齐棱一眼,齐棱示意,纵身跃下马车,不一会便听见齐棱在车马外头喊:“殿下,快走。”


那声提醒很快被淹没在打斗声之中,言冰云眸子暗了暗起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车帘,外头已经打成一片,血流满地,他回过头看了小霜一眼,冷声道:“在车上待着,我没让你下车不许下来。”


说完,言冰云灵巧地钻出车厢,眸中血色乍现,连持刀扑来的杀手模样都没看清,就徒手把人颈项劈断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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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下章预告

看你们能不能猜到我想搞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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